大辽河中
兆凯
总感觉这是一条从天上倾泻来的河。总感觉这是一条从神话里蜿蜒来的河。总感觉这是一条从我们心头流过的大河,弥漫了多少梦中的光阴,抚慰了多少世代渴望的灵魂。这就是我们家乡的母亲河:辽河。一条刻录远古文明史的大河,一条闪耀刀光剑影、变幻王旗的河,契丹大辽、女真后金,这两个中国历史上的重要政权,都崛起在大辽河畔。中国最后一个封建王朝,清朝八旗军民,涉渡辽河,从龙入关。辽河铁流,漫过长城,灌注黄河长江,华夏一统。满族文化,融入京畿,混血成了延续至今的老北京人文格局。一双看不见的巨膊,推动大辽河的文化浪花汇入汹涌浩瀚的中华文明海洋,恰似袅娜旗袍美丽了中华民族,华彩了当代中国走向世界的文化自信。河流的来历盘古开辟天地,双眼变日月,身躯化为大地,血液淌成了河流。血管,真的是人类身体里的河流,骨肉身躯自然就是土地。河流,比人类古老,老到什么程度?我不敢回答。河流是地球上神奇的存在!目前,我们已知的天体中,仿佛宇宙偏爱地球,唯独地球这个宠儿偏得河流,生命诞生于水,没有水的星星上,无法孕育生命。我们感恩大地,感恩江河湖海,感恩父母的血水、泪水,以及母亲的腹宫羊水、双乳奶水等等。一切水,包括被我们人类弄脏的水,污水经过沉淀,就会变得清澈;水,有自我清洁的精神。老子《道德经》说,上善,才可“若水”,水利万物而不争,且水滴可穿石也。人来自于水,懂得向水学习生命的道理。天人合一,人体的百分之七十是水分,地球表面百分之七十被水覆盖。人类的文明百分之百发源于大江大河等水之湄、流之畔,比如四大文明古国,都是吸吮河流的乳汁长大,古埃及尼罗河、古印度恒河、古巴比伦两河流域、中国黄河长江。河,有明河与暗河,即地表河与地下河。对人体来说,泪水是明河,血管是暗河;动脉是江河,毛细血管是小溪。河水像时光,淹没了我们,我愿意躺在河底流水下,遥想仙境的梦幻源头。一滴水,从泉眼涌出,从雪峰融化,一滴水又一滴水汇成小溪,从叮咚叮咚的呻吟流淌成哗哗啦啦的歌唱,一条又一条的小溪拥抱成江河。在看得见的地表水之下,水是如何藏身于我们看不见的土壤里、山岩中、植物的根须细胞间。科学告诉我们,水由氢氧化合,是无机物,却哺育万物生机。闭上眼睛,我就看见了溶洞,钟乳石也是一滴滴水凝缩而成,平静或汹涌的地下河,涓涓的坎儿井,闪耀人类智慧的波光,流淌人类汗水的灵渠、大运河、苏伊士运河、巴拿马运河,还有设想中的克拉地峡运河、黑海和里海之间的运河等等,三峡大坝实现高峡出平湖,也是始于百年前的梦想。我有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:河流,在盘古开天辟地的想法和行动中诞生,那么,河流应该就是从天地交合的梦想中涌出,从洪荒流淌到今天,从亘远流淌到我们眼前。因梦想而生的河流,同样有自我的梦想,那就是像龙一样飞腾,龙是飞起来的河流;飞机和宇宙飞船,亦起源于人类的梦想,是“梦”起飞了,是“想”在飞翔,是银河中的一叶白帆。河流有各种姿态,有长江大河,有小河小溪、水沟水渠。河流是这世界上最长寿的生命,比如大江大河。当然,凡事都有两面性,也有生生灭灭的快餐化河流。有的河流,只是一会儿的工夫,比如,暴雨汇成的地表湍流,汹涌急煞,四溢乱流,聚积汪汪如湖,雨霁日出,彩虹桥下,雨河、雨湖,转眼都干涸消亡。江河,南方或北方,中外的河流都相似,从地图上看,站在河边看,河流是一个模样,其实河流千姿百态,仿佛看人,人的容貌各异,但在动物的眼中,比如对老虎和狮子来说,看人类,应该就是一个形状。上帝以自己的样子造人,那么上帝是什么样子呢?就是我们照镜子时看到的。所有的神,都是人类发明创造出来的。人类看到树叶树木在水上悠悠漂浮,独木舟和竹筏就踏波蹈浪诞生了。公路也是,世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就成了路。路是河流延伸出来的手臂,每一条道路,走来走去,总能走到河流面前。汽车,是一只只流淌在公路河流上的小船。天空上有河吗?飞机就是一艘飞艇。航线、航空,“航”这个字,本来就是河流上交通的专用词,外延到宇宙飞船了。我们形容星空,叫星河,而莫大的星系就是银河。神话中,王母娘娘画出一道天河,牛郎织女的爱情绝唱,一年一度在鹊桥上演,那一只只喜鹊都是从人们的心灵中飞去,金风玉露一相逢,便胜却人间无数。在太阳系其他行星上,有河流干枯的痕迹。太阳系比地球广大多了,但是,太阳系只是银河系的微小组成,多少个银河系组成了宇宙,宇宙的边界在哪里?还有待探索发现,这是地球人类生命永恒的命题。外星系、外宇宙,浩渺宏观;还有内宇宙,人自身就是一个小宇宙,微观深邃,同样的科学难题,探究起来无穷无尽。人体这条行走的河流,孕育了最本真的文明、最文明的文明。如果你想念河流了,又不能立马拔脚到大河身边,就好好打量打量自己,每个人都遗传着母亲的基因,透视过自己的血色去看河流,你会拥有不一样的爱,会重新认知河与人。家乡有条大河每个人都有家乡,我生在辽河支流浑河北岸的小村庄。浑河,从辽东长白山脉发源,向西南流淌,古称小辽水,在辽河平原上,汇大辽河,于营口市入海。祖先闯关东而来,肩挑扁担,先是在河边搭建了半穴居的茅屋,也叫窝棚、地窨子或马架子,就像瞻仰一些人类文明遗址时看到的那些仿古复原草舍一样,之后用泥土夯出了干打垒的三间土墙草房,一百多年过去,经年大洪水淹毁,翻盖成青砖灰瓦房,又于年被溃堤的大洪水冲倒后,翻新为红瓦白瓷砖的三间新式房。亲人在哪儿,哪儿就是家乡,亲人的坟茔就睡在河边,魂灵枕着流水长眠。村庄有个古怪的名字:后老薄村。这村庄的名字,与河有关。祖先迁徙落脚之初,没有渔网,结草绳,编织蒿秆树枝,成帘,方言叫“薄子”。在河水里打下立桩,围上薄子,布下天罗地网,只许进,不许出,轻轻松松瓮中捉鱼了。以生产工具为一个地方命名,前缀一个“老”字,对扎根的土地,像称呼亲友一样,老张、老李,老薄,叫后老薄,因为河南岸有个前老薄村,多像山东、山西、河南、河北。我在简历上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