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着母亲赶庙会
文/段伟平
农历三月初八,是我家乡东冶镇的传统古庙会。东冶镇地处五台、定襄、原平三县(市)交界处,是忻州市的第一大镇,进出五台县的南大门。这里交通便利,商贾云集,店铺林立,经济发达,文化繁荣。每到三月初八庙会,东西南北四条街,更是万人汇聚,水泄不通,热闹非常。
而我小时候,最期盼的就是三月初八跟着母亲到东冶赶庙会。我们村距东冶大约十几里路。这一天,我和小外甥早早吃了饭,梳洗打扮一番,换上只有在过年或上事宴吃糕才能穿的新衣服,跟着母亲兴高采烈地走上了到东冶的马路上。
马路两旁成排的大杨树挺拔地站立在那里,直插云霄,宛若坚守岗位的哨兵;刚刚吐出新绿的嫩叶散发出一股股幽香,清新自然,沁人心脾。我和小外甥撒欢儿般地跑在母亲前面,不时又回过头来等待落在后面的母亲。小外甥用手做个喇叭筒扯着嗓子喊:“姥娘,走快点儿!”可是,母亲却走不快,她蹒跚着那个年代罕见的小脚,慢腾腾地挪着脚步,东摇西摆的样子。“你俩走慢点儿,别摔倒了。”母亲看着我俩在前方蹦蹦跳跳,努力迈动着有劲的步伐冲着我俩喊,并不时与路遇的乡邻们打着招呼,说领着平儿和外孙赶会去。如果幸运的话,有时也能碰上我们村去东冶办事的马车,于是就顺路捎我们一程。坐在马车上,钉了铁掌的马蹄子踩踏在马路上的“嘎噔嘎噔”声和着赶车大叔“嘚儿驾、嘚儿驾”的吆喝声,仿佛一首运动交响曲,听起来是那么美妙,那么悦耳,那么动听,惬意极了!舒服极了!
不一会儿,就到了东冶。东冶——那时在我们眼里,就是热闹和繁华的都市,是我们心目中向往的圣地。那里有古老的家庙、有威武的戏台、有神圣的新华书店,还有琳琅满目的百货商店和通往县城、忻州和省城的汽车站……那里也是我们开始认识世界的地方。
三月初八这一天,东冶周边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来了。最热闹的莫过于南街和西街,街上人头攒动,熙熙攘攘,各种叫卖声此起彼伏,热闹非凡。母亲一只手牵着我,另一只手拉着小外甥,生怕会走失一人。我俩不安分地拉着母亲的胳膊,一会儿往这边走,一会儿往那边挪,东看看,西瞅瞅,眼睛根本顾不过来,感觉一切都是那么新奇。
集市上摆摊子的真多,一家挨着一家,衣食住行,五金百货,样样俱全。有东冶的白菜萝卜、阳白的苹果酥梨、峪里的核桃柿子、建安的大米莲藕、窑头的水瓮瓦盆,当然也有人们家养的鸡鸭,还有从树上刚摘下不久的香椿芽,也有五颜六色的服装鞋帽和各式各样的农具……这么说吧,小到针头线脑儿,大到锅碗瓢盆,各式农具,可以说是应有尽有。那时还不曾听说有什么假冒伪劣,更不用担心买到假货。鳞次栉比的商摊前,人们摩肩接踵,讨价还价,吵吵嚷嚷,热闹非凡。
往前走,铁匠铺里风箱一推一拉,炉膛内火苗呼呼上蹿,大锤与铁砧叮当作响,坚硬的铁块变方、变圆、变长、变尖……一个长铗子伸进水里“嗤啦”一声,一阵白烟倏然飘起,一把菜刀、一套锅铲或一把铁锹、锄头等农具,便大功告成。戏台上,山西梆子《打金枝》《铡美案》唱得正酣,台下的人们坐在那里闭着眼睛,打着节拍,摇头晃脑地完全沉浸在了优美的旋律和催人泪下的情节里去了。
看耍猴的人最多,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,我和小孙甥在人群中像泥鳅似的钻进钻出,然而,看到的却总是前面大人们的屁股,偶尔也能从人们的缝隙里看见小猴子,穿着小孩的衣服,模仿着人的动作,人模猴样的,逗得人们哈哈大笑,我也高兴地拍着小手,笑得嘴都扯到了耳根叉。
肉摊上刚刚宰杀的牛羊猪肉,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,悬挂在泛着亮光的铁钩子上,人们捏着两个手指头左右翻看,挑挑拣拣,嘴里说着多了少了,摊主满脸堆笑,扒拉着秤砣,喊着:“高高的,高高的!”卖熟食的老远散发出扑鼻的香气,肉丸子在锅里上下翻滚,油泡泡此起彼伏,浓香四溢。刚出锅的麻花整齐地码在浅筐里,色泽金黄,均匀地撒着白糖,香甜酥脆,让人垂涏欲滴。大肉包子、油饼,油条、豆浆、老豆腐,冒着热气……看着我俩直勾勾的眼神,母亲小心翼翼地从缝在裤腰的口袋里掏出用小手绢紧紧裹着的零钱,走到摊位前买了两个大肉包子,我俩高兴地接过来,吧唧吧唧吃得满嘴流油,现在回想起来似乎还唇齿生香。不过,我俩谁都没注意,节俭的母亲只是微笑地看着我俩吃完,她却没舍得给自己买一根只需一毛钱的麻花吃。
路过新华书店,我和小外甥非要缠着母亲进去看看。母亲拗不过我们,只好随着我们走进书店。一进书店,我便被书架上那一排排五彩缤纷的图书吸引住了。我最喜欢小人书,母亲让我和小外甥一人挑一本,我俩左看右看,拿起这本放下那本,哪一本都爱不释手,很长时间也下不了决心。经过内心的挣扎,后来,我选了一本《闪闪的红星》,小外甥选了本《孙悟空大闹天宫》,然后,心满意足地跟着母亲回了家。
一转眼,我离开家乡也三十多年了,但每每想起儿时三月初八跟着母亲到东冶赶庙会的情景,内心总是那么温暖,那么令人难以忘怀。那种赶会前的期盼,赶会时的兴奋,乃至到家后的回味和对下次赶会的期盼,总是那么清晰地印在我记忆的大脑里。如今,我久居城市,衣食无忧,网上购物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