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
对
文
学第22期（总第期）
故园梨花
文/韩云娥
春信已频频，故里梨新。月华不醉久随人。篱落疏疏花伴影，处处童真。
思绪渺如尘，羁旅何辛。举杯自问几何春。十里繁花啼杜宇，泪洒衣巾。——题记
已近清明时，朋友圈肆意开放的梨花一次次刺疼我的心，想着故园梨花又迎来一季的芬芳，打开韩红在中国好声音演唱的《梨花又开放》，一任思绪的浪潮将我簇拥……
“燕子来时新社，梨花落后清明”，小时候，每到清明前夕，我家小院早已春意盎然，繁华似锦。杏花、果花、梨花都赶趟儿似的竞相开放，这些树冠就像撑开了的花伞，几乎遮盖了整个院子。特别是梨树，那一簇簇，一层层的花如团团云絮飘落枝头，五片花瓣整齐而均匀地用力张开，洁净，安静，在和暖的春光里，如雪如玉，流光溢彩，璀璨晶莹，鹅黄的花蕊浅睡在白玉般的花瓣里，清纯而俊俏，加上绿的透明、发亮的嫩叶，整个小院显得亮堂堂、暖融融。成群结队的蜜蜂嗡嗡作响，一趟趟忙着采蜜，醉人的花香随着阵阵轻风拂面，使得童年的妹妹和我快乐的像枝头的麻雀，一刻不停地蹦跳着，而尚在襁褓中的弟弟，想必是把蜜蜂的嗡嗡声当作催眠曲了，吃饱喝足后就在馥郁的花香中沉沉睡去。
在我们老家通常把清明节前三天和后四天都归纳于清明节，这几天可以为祖先合葬、整修坟茔、祭祖，也只有这几天人们可以四处铲土动工修葺房屋。奶奶会在清明前三天就为我们缝制好“红花串”缀在肩头。红花串用一寸见方的花布和半寸高粱秸间接缝制，下面有彩色的布条点缀，顶端是蓝布和红布剪成圆形的蓝天和红日，象征天圆地方，保佑孩子平安健康，用来辟邪。我和妹妹拉长声调数着红花串五颜六色的花布：“天一片，地一片，爹一片，娘一片，娃娃几岁有几片，一、二、三……”除了红花串，奶奶和娘还为我们用少有的白面蒸“寒燕”，小小的寒燕被插上了有分叉的枝头，黑豆眼圆睁，有的静卧枝头，有的展翅欲飞，有的凝目远眺。我和妹妹每人举着一枝寒燕追逐在梨树下，红花串跟着我们的奔跑“哗啦啦”一路欢歌，脚下跟飞一串蝴蝶般的梨花瓣。
有时候，我也会变得很安静，可能梨花的清香具有安神的作用吧？举头嗅着梨花醉人的香味，看着小蚂蚁排着队沿着斑驳的树皮向上爬，蜜蜂嗡嗡从一朵花飞向另一朵花，思绪就会定格在枝头那倔强而向上的梨花，想象着呆在枝头的感觉是多么美好！终于抑制不住好奇心爬上树杈，不管蹭破的皮肤、扯开口子的衣服，惊喜而好奇地看着梨花嫩绿的花萼托着如玉的花瓣，一簇鹅黄的花蕊仿佛浸润着满满的香甜，我会凑上去轻轻的抚摸柔绵的花瓣，贪婪地闻着花香，和它们说着悄悄话，常常觉得自己已变成了一朵梨花，一只蜜蜂，就这样站在枝头嬉春、闹春。
在童年无意识的理解中，梨花每年的开放似乎理所当然。直到成年以后幡然醒悟，才发觉人世沧桑，人的灵魂也会如梨花飘落有着岁月的归期。奶奶走了，娘也走了，她们揣着对这片故园深深的眷恋归于尘土，只在梨花盛开的时节才会悄然进入我的梦境。我欲以梦为马归去，回到她们张开的温暖怀抱里，然而每次都因用力过猛，在呼喊声中不得已醒来。再闭眼，已然回不到梦里。有时候我会想象自己轻盈如一片梨瓣，越过时空之门，重回那座小院，重享幸福快乐的童年时光。
然而，每次清明时节返回故园，梨花依旧笑春风，而我早已不是那个戴着红花串追梦的女孩，我的皱纹如梨树沧桑的树干，树下零落的花瓣，那些曾随我匆匆的脚步飞旋起舞的花瓣，孤独着我的孤独，思念着我的思念。梨树驻扎在原地等待，异地的我只在飘雪的日子里猛然想起它，想起它摇落花瓣亲昵地钻进我的衣领，挠痒痒逗乐我。“玉容寂寞泪阑干，梨花一枝春带雨”，纷飞的梨花用它的深情唤起我童年的记忆，花开如玉，落骨无声。遗世独立，深情守候。而我，每每回望，步履沉重，心痛不已……
如今，绽放的梨花图片或晶莹剔透、花团锦簇，或轻烟薄雾、渺渺茫茫，这些精心挑选角度摄取的镜头，徒增了几分春色、几分浪漫。若再配以遐思的诗行，顿时，梨花随春魂摄人心魄，有了寻觅的暗香盈袖，有了相思的冰清玉洁，有了等待的落寞飘零。也许，梨花年复一年的开放，一瓣一瓣地绽放生命，一朵一朵连成一片，一枝一枝汇成锦绣，不是为了争春，只是为了恋旧。梨花开时已是清明，那些旧的人，旧的事，一次次恋上枝头，只为一份执着，为一颗颗沾染了风霜的心，指一个回家的方向、开一扇回家的门。你漂泊，他守候，你归来，他芬芳依然，他等待你灵魂的休憩，身心的安放；等待你舒枝蔓叶，携儿带女的荣归；等待你爽朗如昨、纯真依旧的乡音；等待你不忘初衷、光明磊落的襟怀。
……重返了故乡/梨花又开放/找到了我的梦/我一腔衷肠/小村一切都依旧/树下空荡荡/开满梨花的树下/纺车不再响/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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韩云娥，山西省忻州市五台县人，文学爱好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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